钱选(约1239-1299)宋末元初画家。字舜举,号玉潭、霅川翁,家有习懒斋,因号习懒翁,湖州(今属浙江)人。南宋景定间乡贡进士。当时吴兴有“八俊”之称,赵孟为其首,钱选也列其中。元初,赵孟被荐入朝,官极人臣,诸公争相附取显达,独钱选龃龉不合,流连诗画以终其身。性嗜酒,酒不醉不能画,惟醉醺醺方得心手调和,下笔成其画趣,而画成亦不予计较,往往任好事者拿走。他人物、花鸟、山水都精,尤其是花鸟画,在由南宋的工丽转向元代的清雅的承启中贡献甚大,但是他在青绿山水方面的探索也让他在元初画坛独树一帜。
《幽居图》纸本,纵27厘米,横115.9厘米,青绿设色。图绘静谧幽淡的湖光山色:展卷是坡岸,秀石重叠,有两株巨松立其上。枝干虬曲,松针虽是“攒针”法,但松树之造型古拙,似乎跳越两宋而上溯隋、唐。坡上有茅屋数间,而水边一小舟载三人正欲离岸。茫茫湖水的对岸,又见山峦起伏,林木葱茏,溪水潺潺,有小桥连岸,山后林间又有数间茅屋隐现。湖中一小舟载客而归。山色秀丽,水光潋滟,幽静而平淡,这正是钱选心向往之的陶渊明的世外桃源。而这一切,钱选以其独特的大青绿山水的方法绘之:山石以方折劲挺的线条勾勒,不作皴笔,石根敷赭石色,石面依结构和层次或敷绿色,或敷青色,山脚处略施金粉,而山间以白粉染成漂浮的岚云;树叶皆双勾,敷色达四五种,而以重硃磦色最为热烈醒目。整幅画严整工致,而又透出古拙秀逸之气,别具一格。在元代似乎再没有看到类似风格的画。上溯之,宋代唯有王诜的《瀛山图》庶几近之,但后人似乎只记得王诜的《渔村小雪图》,其图虽也敷石青色,施金粉,但仍以宋画的墨骨为主。隋代的展子虔的《游春图》及唐代李昭道的《春山行旅图》倒可以说是《幽居图》的祖师,但在三百年后的北宋末年的重彩画复兴的潮流中,这种不作皴法、仅勾廓填彩的古法并未再生,而是让王希孟那样的融合了五代、北宋水墨山水精华的大青绿山水大放异彩。
这让我深刻感受到在继承传统中取舍的重要。钱选在元初的画坛影响甚大,赵孟也曾向他请教。他的大青绿山水画确也别具一格。然而似乎曲高和寡,即使在元代,也没有得以传承,而明、清两朝不多的青绿山水,也几乎都在王希孟、赵伯驹的影响笼罩之下。这与钱选追求古拙,几乎完全放弃了当时高度成熟、变化丰富的水墨山水画技法不无关系。其笔墨稍嫌简单,装饰感太强,显然未能顺应新兴文人画家重笔墨情趣的审美理念。赵孟也倡导“作画贵有古意”,但是他对于古法有所取,也有所舍,特别强调“书画同源”,因而能够顺应潮流不断地推陈出新。